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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西出玉门(第一卷完) (第2/2页)
会稽人小小的身材,却有大大的野望。 “任弘,你觉得呢?”傅介子看向唯一没答话的人。 任弘拱手:“下吏以为,胆子应该再大一些!” “这‘汉阙’,或许能够超过葱岭之限,包括更广袤的西域,大宛、康居、月氏,直到万里之外!” “只要吾等前赴后继,几代人后,百年之后,它或能在安息国再往西的西海之滨阙立!” 好大气的豪言,众人皆惊,傅介子更是骂道: “孺子狂妄。” 旋即却哈哈大笑起来: “但我喜欢。” 傅介子对被三个小小吏士豪言壮语所惊的副使吴宗年道: “老吴啊,吾等果然是老了。” “这些年轻人,和当年的博望侯一样,看得够远,胆子也够大。” “只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,这件事,吾等还是得一步一步,先从离大汉最近的楼兰开始罢!” …… 虽然昨夜傅介子一番话给众人打了气,但到次日清晨,众人离开玉门关时,最后那一步,仍然很难迈出去。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,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,但终于来到家门口,离西域只差一个门槛时,心情仍会有些复杂。 前面等待他们的,究竟财富与荣耀,还是无情的死亡? “诸君。” 傅介子持节走了过来,从每个人面前走过,他拍拍韩敢当的肩膀,帮孙十万紧了紧衣领,又与郑吉说笑一番。 “刀磨厉了么?” “衣裳裹紧了么?” “憋着的尿,撒出去了么?”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,紧张的情绪顿时消解。 傅介子登上了轺车,一车当先,如同头马,犹如旗舰。 但在表面的一往无前之下,傅介子却低声吩咐车父道:“开慢点,等等他们罢。” “毕竟出了玉门,家,便在身后了!” 众人一个接一个,缓缓抬着脚步往前迈,任弘也在队伍里,头戴毡笠,身披布袍,脚踩高帮皮靴,骑着萝卜,腰挂环刀。 出了关隘,今日天气一般般,有要变天的迹象,玉门都尉府的士卒都站在丝路两侧,手持戈矛,目送使节团离去。 戍卒燧卒的脸被日头晒得黑黝黝的,终日吹风的皮肤粗糙,干涸的眼睛里带着种种情绪,有敬佩,也有怜悯,毕竟西行的使团,多半都夭折了。 但他们都在玉门都尉一声号令下,齐齐朝使节团行了军礼! “早日归还玉门!” 你别说,还真有种驻扎兵团送调查兵团走出高墙的感觉。 “咚咚,咚咚!” 等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,身后又响起了鼓点,那是玉门都尉在城头亲自击鼓,为勇士装行! 而使节团则以悠悠驼铃作为回应。 鼓点激昂,但未免单调,至少任弘觉得,还缺点什么。 缺了献给先驱者的赞歌。 更少了留给后行者的勉励。 任弘深吸一口气,没有回头去看渐行渐远的家园,而是打马上前,行到傅介子车侧,掏出怀中的一卷木简。 “傅公昨日不喜光禄大夫忠遗留的诗,觉得太过怯懦迟疑,不利士气,下吏便写了首新的。” “你还会写诗?” 副使吴宗年正在车上,顺手接过来一看,念道: “青海长云暗雪山,孤城遥望玉门关……” 一回头,孤零零的玉门关以东,疏勒河在洼地留下的冰湖尚未完全融化,反射着天空青蓝色的光,而极远处的祁连雪山上,积雪正盛。 此情此景,吴宗年一时间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。 傅介子也接了过去,读过后,默默抬头,压着内心的激动,望向前方: 使节团已经远离了玉门关,进入荒凉的塞外,如同进入大海的一叶孤舟。 无尽的黄色沙海连绵起伏,高耸的沙丘一座接一座,没个尽头,如同阻挡他们前进的百万大军。 但在沙漠与天空交汇的地方,傅介子却仿佛看到了一座城市,那是蜃楼么?也许就是楼兰美丽的魅影…… 但却一瞬即逝,变天了,起风了。 明明是漫漫黄沙云空遮。 明明是瑟瑟寒风铁剑冷。 但是啊。 为何我的心在跳。 为何我的血在烧? 只因这诗句,道出了傅介子心中所想。 只因这木简上的汉字,让人血脉贲张! “黄沙百战穿金甲。” “不破楼兰终不还!” …… ps:日不显目兮黑云多,月不可视兮风飞沙…… 这是斯坦因1913—1915年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敦煌汉简中的《风雨诗》。 (第一卷《秦时明月汉时关》完,撒花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