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末辽东从军行_第二十三章 富察之野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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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十三章 富察之野 (第1/1页)

    明军自家哈岭获胜后连夜向宽奠方向撤退。因军中有数百伤兵和俘虏导致行军速度不快。尤其是那些俘虏,知道后金大军一定会来,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快走。

    杨林见此极为忧心,现在越走地势越平坦开阔,而后金军多是骑马行进极快,若是被其追上就麻烦了。他自从找到东路军后吃上了两顿饭,抽空眯上了一会儿,但睡眠依旧严重不足。

    此时他强打精神去找刘昭孙,建议刘昭孙杀掉所有俘虏。再集中所有车马载运伤兵,以加快行军速度。

    刘昭孙想的也是与杨林一样,便直接去找刘綎。当他来到中军时见乔一琦也在,忙上前施礼打声招呼。

    乔一琦现在依然是全军先锋,同时负责押解俘虏。他一问刘昭孙来此竟是关于伤兵和战俘的事,这正和自己所来原由一样,两人遂一起同见刘綎。

    “二十余年前,本座与杨镐自朝鲜抗倭时结下仇怨(注:本座指帅座)。其现为辽东经略掌一方生死,更是欲借此次剿虏置我于死地!我军此番虽胜而有功,但若杀俘自古便认为不祥。”

    刘綎听完两人的建议,沉吟道:“莫说日后杨镐构陷,朝中御史便可因此冠我以死罪。但若献俘于京师得龙颜大悦,未尝不可保全。”

    “总兵大人,标下早年略闻您与经略大人的恩怨。如是平常,标下定会赞成您献俘京师。但我军现身处野外,周遭地形不利于我军。如建奴大队人马追上则事关全军生死,还请三思!”乔一琦急切的道。

    杨镐与刘綎之间的恩仇可谓久矣。其他的事暂且不提,导致产生矛盾的最主要有两件事。

    第一件事,万历二十一年(公元1593年),杨镐率军东援朝鲜。在此期间他弹劾刘綎贪暴桀骜、勒兵横行,说他勒索了朝鲜大臣财货美女十数车,影响了大明与朝鲜的关系。其实主要原因是刘綎看杨镐不顺眼,得到的财货美女没与其分润。双方因此生怨,以致互相告状弹劾。

    第二件事,万历二十四年(公元1597年),杨镐以经理之职赴朝鲜统御众将。岛山战役失败竟被其妙笔生花以功掩败,为刘綎所不耻。

    此后,刘綎车驾在路上遇到杨镐麾下的官兵,双方因互不让路发生冲突。结果杨镐麾下官兵被打死打伤数人,由此双方仇恨日甚。

    辽东剿虏,在杨镐的安排下,刘綎之兵不仅势弱而且武器装备最为落后。粮草供应也不好,出征路线也最远最难行。在杨镐连发红旗的催逼下,刘綎终是未等到最喜用的川军大队人马到达,被迫出征。杨镐的用心已昭然若揭。

    刘昭孙紧握刀柄,道:“父亲,此次出征剿虏,杜松、马林两路军皆溃。我军虽未得军令而撤,但是消灭了三千奴兵,也算是得胜而还。在这点上,杨镐那厮应该比谁都清楚。如何还敢陷害您?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加快行进速度,其他事情留待日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刘綎捋了捋胡须,道:“你二人是不是认为本座贪生怕死才不愿杀俘?非也!本座深受国恩,身经百战九死一生,早已看开生死,有何惧之?唯独令本座放心不下的是余之二子。时至今日,他俩未也曾有功名。本座宁被杨镐那贼厮陷害,也不愿二子受累。所以你二人回去督抚部属加快行军速度,只要大军过了富察,则大事成矣!”

    “父亲,还请您三思......”刘昭孙急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,总兵大人三思啊.....”乔一琦也道。

    刘綎一摆手:“你二人不要再说了,杀俘不可!但是可集中车马载运伤兵。回去吧!”

    杨林得知刘綎不同意杀俘,心中顿觉不妙。此时已是寅时,天色将明。他遥望四方,四周皆为连绵的丘陵高阜,唯独南方则是开阔的平原。

    平原中有一条名曰“富叉”的河,此河由西北向东南流过,两岸可见已开垦耕种的农田。以此河为界,由北山根至南山根约为两里半;由东向西约为四里有余。

    过河东行约一里有座小村庄,名为富察。现遥见其无灯火和炊烟,便知此村的百姓因战事早都逃难去了。

    南行的道路由此一分为二,向西通往本溪、清河堡;向南则通往宽奠、长奠等六堡所在。

    杨林大致测算了下这片平原的大小,方圆约为十里。他心里不由更忧,此地地形地貌与哪个人间史书上记载的“富察之野”极为吻合,是随后的明军二千浙兵殉国之地,也是朝鲜军的战败投降之地。此地对明军不祥,必须尽快离开。

    杨林暗道必须做出决断,决不能让明军躲过了阿布达里冈和瓦尔喀什之劫,又陷在富察之野。他急忙去找负责全军后卫的马进忠。

    此时这虬须大汉已由副先锋官变成了全军后卫,与金州备御文济武、大凌河备御杨应宗率部行走在最后。三位备御中以马进忠为主将。

    马进忠见杨林找自己,不禁豪爽的哈哈一笑,带着四川方言道:“你个瓜娃子巴实(很好),立了大功哩!若是日后朝廷许了重赏,莫要忘了请我打牙祭(吃好的)!”

    杨林笑笑拱手施礼道:“马大人,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。即便是朝廷不赏,标下请您打牙祭也没得说。但是现有一事求您帮忙,还得请您通融通融。”

    马进忠闻言笑骂道:“我老马喜欢你这个瓜娃子,有事尽管说!”

    “为了加快行军速度,借我五十个人,杀掉所有俘虏!”杨林回道。

    “你说啥子?!”马进忠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,大喝道:“你个龟儿子滴莫非疯喽,巴不得让刘总兵砍我脑壳是伐?那些俘虏都是弟兄们的功劳,日后领赏全是白花花的银子,你说杀就杀了?!”

    杨林将杀俘虏的原由讲了一遍,他是真希望马进忠能想透其中的利害关系,为了全军安危杀掉俘虏。

    马进忠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,大骂杨林没事找事,敢违反军令杀俘虏,怕是活的不耐烦了。

    杨林还欲争辩,却突见后方地平线上扬尘漫天,蹄声如雷。千军万马正逐渐映入眼帘,看旗色正是后金军。

    “狗日的建奴来的好快,看来这一仗终究还是要打。”杨林无奈的叹口气,然后对马进忠道:“马大人,标下既然到后军来了,那么愿与弟兄们一同迎敌!”

    “瓜娃子好胆气,应了!”马进忠向身后的亲兵道:“传令,命后军就地防御,为大军列阵争取时间!”

    “遵命!”几名亲兵应声后迅速散开去传令。

    明军后卫部队接令后开始布置鹿砦、据马、车辆等防御设施,又在阵前抛洒铁蒺藜,以防骑兵冲阵。

    明军大队人马此时也发现了后方出现了敌军,迅速调整队形向东南方丘陵一带靠拢,意图抢占制高点列阵。

    “马大人,有酒吗?”杨林一边盯着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后金军大队人马,一边向马进忠问道。

    “瓜娃子滴,马上要接战了你要啥子酒?喝醉了好去给建奴送脑壳?”马进忠很奇怪杨林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杨林闻言却是一笑,道:“马大人误会了,我是想喝点酒好杀敌。没有酒我担心杀的敌人会太少!”

    马进忠一愣,暗道这小子喝酒的理由挺奇特,遂向身后亲兵道:“去把我的酒葫芦拿来,给杨哨官饮上几口!”

    稍顷,杨林接过马进忠的酒葫芦也不客气,打开盖子喝了几大口,一抹嘴边道:“我就知道马大人有酒才向您讨的。而且这酒真是好酒!再来两口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个瓜娃子莫喝醉喽,若丢了性命岂不是我老马害了你!”马进忠见杨林又喝了两大口,有些肉疼的一把夺过酒葫芦道。

    “大人,标下认为我们后撤至那村子固守,对我军能更有利些。”杨林向马进忠建议道。他认为富察村位于平原正中,不大不小扼守四方,适合将其变成一个据点进行防御,可以牵制敌军四下调动。

    “不可。那村子虽离我们一里有余,若撤了便将刘总兵的中军暴露出来。敌军如由此而入,届时全军就被动了。我们誓要坚守此处打他个龟儿子滴,为全军列阵争取时间!”马进忠说的斩钉截铁,一看便是有战阵经验的人。

    “那就先少派些人过去做些准备。如果刘总兵他们稳固了阵势,我们也可利用这村子先后撤一步。”

    杨林指向那村庄,然后又指向东南的丘陵地带道:“大人您看,标下目测这村子距东南丘陵约两里左右,刘总兵他们若列阵完毕正在我们身后,随时可以支援我们。而我们则可利用村子咬住敌军,也可随时支援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有道理。但是我不能同意。”马进忠点了点头,继续道:“后军之职责便是将敌军挡住,打的就是死而无生的仗。若是先让人找好了退路,那么将士还如何用命?未战士气便泄了,此乃统军的大忌!”

    杨林闻言脸上一红,马进忠是给自己面子才没把话说的太重,看着他五大三粗貌似没谋略,但这些话是书上学不到的。自己今后一定要谦虚,莫要小看任何人。他忙道:“马大人说的极是,标下谨记在心!”

    马进忠哈哈一笑道:“你个瓜娃子我老马看着顺眼方多说了几句。若是不顺眼,有多远滚多远!”

    “承蒙大人厚爱,让我这瓜娃子心中沾沾自喜的很啊。”杨林说完与马进忠相视哈哈大笑,全然未将临近的后金军放在眼里,身旁众多官兵不禁侧目相看。

    正这时,两名身背两尺三角令旗的中军传令兵驰马来到后军,其中一人连续高声喊道:“马进忠马备御何在、马进忠马备御何在?”

    “辽东小凌河备御马进忠在此!”马进忠急忙上前应道。他知道这是刘綎中军派来的传令兵。

    “马进忠接令!”传令兵一边将手中令箭递出去一边道:“刘綎刘总兵命后军就地防御,尽力拖住敌军,为全军列阵争取时间。全军列阵未毕,不得后退半步!违令者,上至主将下至士卒,皆斩!”

    “标下接令!”马进忠上前一步接过令箭,对两名传令兵拱手道:“请转告刘总兵,标下定会竭力拖住敌军!全军列阵未毕,我等绝不后退半步!”

    三月初四,寅时末,天色已亮。后金军主力七个旗约五万余人全部进入富察之野,以扇形阵势向明军围来。

    只见后金军旗幡招展纛带飘扬,行伍肃杀阵列分明。站高远观,如山如海汪洋无际。

    在初升朝阳下,后金军所披铠甲反射出的光芒耀眼刺目。阵前皆是骑兵,装备除了弓矢外,又多执狼牙棒、虎枪、长刀等重武器,里穿棉甲外罩锁甲,身下战马多未具装。其为后金军中的骑兵,又称马甲。

    再看马甲之后又是被甲骑兵,这些骑兵装备刀矛弓箭俱全,但战马体态不是强健壮美,反观倒是多有羸弱之态在内。

    这些骑兵为后金军重甲步兵,又称步甲。每临战阵关键时刻必以其为破阵之兵,视敌强弱选择是否披双甲,远途调动多乘马而行。后世俗称其为“骑马的步兵”。

    重甲步兵之后为步行的弓手,其多戴暖帽,背负弓箭,腰悬腰刀,披挂一层锁甲或链甲,故又称为轻甲。其后,则有更多未披甲的阿哈相随。这些人的数量比披甲战兵还多,推着盾车、辎重等于后而行。

    最后便是随扈众贝勒、王公大臣的重甲具装骑兵——巴牙喇骑兵(注1)。其头上皆戴与明军相仿的“钵胄”(注2)。身披铁甲、棉甲和锁甲三层甲。他们挟弓带箭各执刀矛。所过之处铁蹄辚辚扬尘漫天,仿若钢铁洪流倾泻直下。

    后金军来此的七个旗中,镶黄旗因努尔哈赤未到,便由其同父异母最小的弟弟巴雅喇代理旗主;镶蓝旗因阿敏负伤,一分为二分别配属正蓝旗和正白旗;镶白旗因扈尔汉失踪,由努尔哈赤长孙杜度代理旗主。

    大贝勒代善率自己的正红旗、巴雅喇的镶黄旗、儿子岳托的镶红旗位于正面;三贝勒莽古尔泰率正蓝旗位于左翼;四贝勒皇太极率正白旗位于右翼,杜度率镶白旗位于大军之后,负责机动策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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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注1:巴牙喇,满语护军之意。由各牛录中抽取精锐组建。分白甲兵和红甲兵。

    注2:钵胄,暨俗称的“避雷针”头盔。早期的蒙古骑兵多装备此盔。皮质,盔体以四至五片皮革连接成尖顶深钵状,以此影响了明清两朝头盔,考古学界称为“蒙古钵胄”。

    明军钵胄与蒙元钵胄样式差不多,顿项分为左右后三片,而蒙元顿项是一体带护喉的风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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