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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一抓一放 (第2/2页)
问话的刑警,手中拿着一支签字笔,一本笔记本。 笔记本搁在左大腿,签字笔是被他用来在头上搔痒。 此外,长条凳的正中央,还放着一支录音笔。汤山觉得有点多此一举,既然是人工用笔记录,还录音干啥? 同时,汤山心里又有点愤愤不平。 他可是杀人嫌疑犯,而警察却对他完全不设防,手脚自由不说,还让他跟一个年轻警察同处一室,就不怕他突然暴起,对别人实施致命的攻击?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,都表明整个派出所在轻视他。 那位刑警说起来年轻,其实也不算太年轻,应该三十多了,只不过可能很少出外勤,脸上细皮嫩肉,与又黑又瘦的汤山比起来,显得并没年长多少。 此人不断用笔端在自己太阳穴周围搔动,似乎此处奇痒难忍。最后,他突然停止搔痒,调转笔端在自己额头敲了一下,连眼皮都不抬,问话便开始了: “介绍一下,我是何仁。” 汤山愣在当场。他设想过无数个开场白,比如为什么杀人,怎么杀的,捅了几刀,自己怕不怕,为什么逃跑,准备逃到哪里去,等等,千言万语,偏偏就是没猜到这一句。 汤山愣过之后,又觉得满心委屈与苦闷。你无论问什么,我都有相应的台词,惟独这一句我万万答不出来。你是何人?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是何人?我以前又没见过你。 但不回答恐怕也不行。这里可不是街头,而是派出所的审讯室。汤山不得已清了清喉咙,学着电影里那些文绉绉的台词答曰: “对不起,恕在下眼拙,不知阁下是何人。” 汤山的自我感觉是,此话听上去虽然怪里怪气,但已经算非常礼貌的用语了。与他平常在街头的吊儿郎当相比,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。 刑警右嘴角往耳朵方向斜扯了一下,露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。也不作记录,而是很认真地放下笔和本子,站起身,走到汤山面前,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。 蓦然在汤山鼻子上打了一拳。 这一拳打得猝不及防,而且份量堪比专业拳击手。汤山往后倒在墙根,眼冒金星,鼻血直流。 汤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,除了悲伤之外,还有点惊讶,他万万没想到,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年轻警察,一拳打出,威力居然不输当年的鲁提辖。 而自己虽则杀过猪,却远远没有当年镇关西的抵抗力,估计没到三拳就挂了。 幸运的是,警察没朝汤山打出第二拳,而是慢慢地退了回去,重又坐在长条凳的一端,拿起笔和本子,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,眼皮低垂,慢悠悠地说: “千万别自作聪明给我耍嘴皮子。” 汤山抬起袖子擦了擦鼻血,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心想你他妈的不是明着欺负人吗?你是何人本应你自己说,可你却古怪地反过来问我,我搜索枯肠,找了汉语里最礼貌的台词回答你,却遭来一记重拳。 请问,天理何在? 汤山的眼泪最终还是顺着鼻翼两侧流下来了。他吸了吸鼻子,再也说不出话。 年轻刑警似乎并不在意汤山的沉默,忽又自言自语起来: “我叫何仁,何时何地的‘何’,仁义道德的‘仁’。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玩弄嘴皮子,把‘何仁’故意说成‘何人’的,你不是第一个。但都没有好下场。” 汤山恍然大悟。但委屈的泪水依然止不住。他心想你他妈的说清楚了再动手也迟,我可不是故意逗你玩,也没那心情,而是真的听差了。 再说了,这也怪你爹给你取名字,太不照顾别人的耳朵了,明知中国字谐音容易引起误会,还取了个“何仁”,既然喜欢仁义道德,直接叫“何德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? 年轻警察似乎看穿了汤山的心思,嘴角又是一扯,怪笑了一下说: “因为我有个哥叫何德,所以我只能叫何仁。” 汤山又是一愣,除了觉得何仁似乎会读心术之外,又隐隐理解了何仁他爹的难处。 何仁张张嘴还要说什么,汤山身后的铁门忽然打开,走进来一个稍稍年长一点的警察,看着何仁,手却指着汤山,心不在焉地说: “别费事,这小子可以走了。外面有人证明他当时不在场。” 这回汤山是彻底懵了。费这么大的劲,将他从火车站抓回来,实实在在于他脸上砸了一拳,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将他放了。 汤山在心里喊道,你们不是逗我玩吧? 问题在于,汤山明明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,这世上还有谁能证明,他汤山当时不在现场?除非周扒皮复活。 周扒皮当然不可能复活。汤山跟着两位警察走到接待室,看到椅子上坐了两个女人。 一个是方莲,一个是方塘。